最近在一個Gadamer的訪談裡看到了這句頻繁出現的一句話,據說是Gadamer十分喜歡引用的一句話。讓我突然腦袋都被電到了。也正是這樣一句話,讓我把之前對於海德格的閱讀也串起來了。
如同鄂蘭在《人的條件》的一開始就提到了人的必朽性(mortality)。她對於必朽性的描繪是這樣的,這是一種對立於自然也對立於諸神的特性。簡言之,諸神不老不死,無終可言;而自然生生不息循環不以,起點與終點從不間斷。人這種存有既不是不老不死的存在,也不將自己看做是存自然的一部份,我們開始有一種特殊性。用黑格爾的話來說,就是精神脫離於自然並且具有意識。
我們有意識、脫離於自然,不再將自己的生命看成是自然循環的一部份。我們是一個個獨立而突出的人,我們(自我認同)有自己的路要走。但也因此,我們的這條路不再能夠在自然的循環中,而從那個起點與終點的循環聯繫中斷開出來。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會發現這條路總有到達終點不再延續的時候。就此而言,這就是海德格所謂的「向死的存有」。
而由於我們開始別於自然,所以才具有所謂的時間性。我們問,什麼是時間(time)的時候,並不是指物理或自然意義上的時間。或者毋寧說,存就物理或自然意義而言,時間並不具意義。花花草草死死生生,自然輪轉,這當中並無時間性。
時間這個概念是伴隨於人的。只有在有人類的存有中(或者人類存有的視域中),時間才會浮現。而為什麼人的存有(或其視域)中會有時間性呢?這也是出於人的向死性。由於人從那個起點與終點聯繫而不間斷的自然輪轉中脫離出自己的路,所以才有了「這條路自開始之後可能走過了多少?」、「之後還剩下多少會到達終點」的可能性浮現。在一直輪轉的自然不具有這樣的可能性。
那麼,接下來就可以理解為什麼詮釋學會從海德格和高達美的手上,從一種文本解釋理論變成一種近乎玄學或是看似人生哲學的東西。由於人從起點以及終點的聯繫中脫離,又沒有辦法再次憑藉著自己的能力再次聯繫在一起。對於這個只有一次且終將滅亡的生命,人因此必須確立「意義」。而確立與尋找意義的工作,就不再只是限縮於文本詮釋而有了「返回自身」的面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