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黑格爾同在的夜晚》
- 作者:莉塔.古金斯基
- 譯者:林敏雅
- 出版社:玉山社出版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 出版日期:2009-12-01
1.說故事的人
我剛開始進行法哲學的閱讀,主要是透過我的指導教授顏厥安的文章,但閱讀顏老師的文章既是一種享受也是一種折磨。享受的是,顏老師想像力豐富又旁徵博引,閱讀時總是能發現到繽紛的觀點被奇妙地擺放在行文中;折磨的是,老師寫文章時不會顧慮學生們的理解力和貧乏的背景知識,總是盡情地將自己所閱讀的一切都融入文章中。而在這些被引用的巨大知識高牆中,又以黑格爾的部分最難以下嚥。一方面是因為老師本身就是以研究黑格爾起家,撰寫時會格外用力幾分;而黑格爾本身又以難懂出名。
黑格爾絕對是世上最重要、最具有影響力的哲學家之一,這點完全不需要我宣傳,黑格爾死後至今,仍對各個領域有所影響力。除了哲學、還包括政治、宗教、藝術、科學、馬克思主義等等,這點只要稍微查閱一下維基百科(註1)就可以知道。但黑格爾到底在說些什麼呢?一般總會流傳些玄之又玄、聽過也不知道在幹什麼的「辯證」、「正反合」等抽象的隻字片語,或者是從《法哲學》中摘出的「凡是合理的都是存在的,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這種讓人感到保守反動的格言。而就算真有打算開始了解而去翻閱他的著作,也會被他繁複的論述風格和厚重的文字給打敗。把書放下之後,只想大喊一聲:「我剛剛到底看了三小!」,然後只好安慰自己說:「啊哲學家都這樣嘛!」
但如果換個方式來想,黑格爾並不只是個所謂高深難懂的哲學家,他其實更是個說故事的人(註2)。跟別人不一樣的是,黑格爾的故事又臭又長,他的主題實在太過龐大,迫不及待地想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敘說出來;故事包山包海,從過去到現在所有的思想都是他故事裡的一部分。而我們之所以會「看不懂」,很可能只是因為我們都不乖乖的從最前面開始看,只想貪快地挑自己想看的部分,但人家的故事是有前後劇情安排的啊!從中間插入而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自然會變得難以下嚥。
2.故事的故事
話說回來,黑格爾為什麼要這樣敘說一樣龐大的故事呢?缺乏確切的思想史知識的我其實也不是相當清楚,但利塔‧古金斯基的《與黑格爾同在的夜晚》一書從黑格爾的青年時期開始說起,我覺得是個頗為迷人的前情題要。說到底,黑格爾不是神,他也不是生來就那麼的聰明那麼的有抱負;就像我們都會有讀書的煩惱、戀愛的煩惱、理論和真實世界脫鉤的煩惱、擔憂國家未來的煩惱等等,這些在黑格爾的青年時期中未嘗沒有出現過。生於啟蒙年代的黑格爾,大學卻是在杜賓根讀著相對保守的神學,兩種很不一樣的思想在他的小腦袋瓜裡激戰著;而在現實中,鄰近的法國正在轟轟烈烈的搞革命,自由平等博愛的口號伴隨著槍砲的聲響。既保守又權威的基督宗教無法回應世界,理性的啟蒙思想雖然帶來革命也帶來恐怖統治與爭。宗教與世俗的隔閡、政治權威與自由的對立等等分裂成了青年黑格爾動筆的起點。作者利塔‧古金斯基透過黑格爾早年的著作以及和親友往來的書信為基礎,寫下了黑格爾30歲以前(1800年以前)的主要思想和心路歷程。
以整體的黑格爾哲學來說,許多他青年時所提出的主張到了後來都沒有繼續堅持下去,可能僅成為了他宏大思想中的一個環節;和嚴格的哲學論文比起來,這本書並沒有嚴謹地去分析和闡述黑格爾早年提出了哪些主張,而是企圖揣摩出黑格爾可能面對了哪些問題、又如何在自己不成熟的思想和外在的考驗中打滾。但也正因為這些緣故,這本書反而比較適合沒有讀過黑格爾哲學的人們閱讀。一方面,我們可以先跳脫出過去死記的那些抽象、拗口的語彙(像辯證、正反合),好好地看看黑格爾的說法;而和成熟時期相比,黑格爾的青年時期被認為更富創造性與活力,加上作者文學性的筆法,原本被認為是不夠人味的黑格爾變得更加立體有血有肉。青年時期的作品成了記錄他各種挫敗、掙扎、崩潰、思考、焦慮、歡愉、喜樂的書寫;也正是在這些經歷中,黑格爾終於立下決心走上了哲學的道路。
3.結語:青年黑格爾的同路人?
當代重要的思想家哈伯瑪斯曾說過:「在哲學的意義下,我們仍然都是與青年黑格爾分子同時代的人。」十八世紀的青年黑格爾的所見所聞所思,有可能即使是二十一世紀的我們讀來也同樣心有戚戚焉。像是權威的實證性如何壓抑人們思考,好服膺於空洞的教條等問題;這或許可以說,每個時代都會面對著相似的問題吧!但另一方面,黑格爾所生處的時空背景終究和我們有所不同,如果緊抓著其中的隻字片語而深信不疑的話,這不也是另一教條嗎?然而,什麼會淪為教條、而什麼又值得我們接納,這恐怕還請各位入戲,好好地跟黑格爾一同迎接這個黑夜的降臨。相信在夜幕低垂之時,停留在智性中的夜鴞將領著妳展翅飛翔。
感謝台大哲學系楊植勝老師於課堂中推薦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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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維基百科:黑格爾
http://zh.wikipedia.org/wiki/%E6%A0%BC%E5%A5%A5%E5%B0%94%E6%A0%BC%C2%B7%E5%A8%81%E5%BB%89%C2%B7%E5%BC%97%E9%87%8C%E5%BE%B7%E9%87%8C%E5%B8%8C%C2%B7%E9%BB%91%E6%A0%BC%E5%B0%94
註2:當然,這只是一種用來看待黑格爾的方式,並不是說大家就只能這樣看待他。在當代重要的黑格爾詮釋者Charles Taylor的《黑格爾》書中闡釋精神現象學時及提出兩種不同的視角:一種是把精神現象學當成是一種概念推衍的著作,另一種方式則將看重它的歷史性敘述。See: Taylor(1975:214-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