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決定研讀哲學,在當時相當常見,並沒有什麼特別,雖然也許不是很普通,而這種決定投入理論生活(bios theoretikos),一種冥思的生活方式,就已經暗指著不投入公眾,即使我當時可能不明瞭。老伊比鳩魯規勸哲學家要lathe biosas,「生活在隱匿中」,但經常被誤解為是勸人謹言慎行,事實上,那是自然而然地緣於思考者的生活方式。思想本身不同於其他人類活動,不僅看不到,也就是說不顯現於外在,也沒有一定要現身的驅策力,甚至連和他人溝通的衝動都很有限,這一點可能是相當特殊的。自柏拉圖以降,思考就一直被定義為是我與自我的無聲對話;這是我能夠陪伴自己,並安於此的唯一方式。在一個轉變的時代,人們不再指望世界以及他們當中的角色會穩當不變,而關於人類生命普遍處境這從有人類以來就存在的問題,變得異常尖銳。哲學是孤獨的事業,此時,對此孤獨事業的需求似乎再自然不過了。黑格爾也許是對的,他說:「米納娃的鴟鴞只有在夜幕低垂時才張開雙翼。」
─ Hannah Arendt 《責任與判斷》